《找到你》：要找的，不是孩子 | 思想菜

前言

对每个人而言，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：找到自我。

——赫尔曼·黑塞

1.同样的女性，不同的困境

诱拐、家暴、离婚、抚养权……每个词看起来都让人极不轻松，但丝毫没有影响《找到你》上映以来的一路好评。不同于今年其他几部高分华语片的偏重男性群像或大男主视角，《找到你》是一部女性视角的双女主影片。

马伊琍饰演的孙芳，集齐了一个女人能遭受的所有最坏情况。没有工作，没有经济来源，忍受家暴，孩子重病，高额医疗费……

什么家人、丈夫、医保，不存在的。她没有任何依靠，除了那个坑蒙拐骗，却对她有情有义的小混哥。

影片没有刻意渲染孙芳的悲惨世界，每一个细节徐徐展现，点到为止。当看到孙芳抱着自己患有先天性胆道闭塞的孩子，跪倒在滂沱雨夜，我蛮难过的，虽然我还不是一个妈妈。

姚晨饰演的律师李捷，符合大众对女律师的一贯想象。言语犀利，行事利落，走路大步流星。和丈夫感情破裂的她，正陷入泥淖一般的离婚大作战。作为专业人士，在争取孩子抚养权的知识点上，略占上风。

虽然李捷诸多时间需要投入案件、开庭和饭局，无暇照顾自己两岁的女儿，但好在雇到了在照顾孩子上完胜自己的保姆孙芳。未曾想到，这个对女儿无微不至的芳芳阿姨，会给自己带来如身处地狱般的磨难——拐跑了自己的孩子。

于是，找到你成为影片主旋律。不断寻找，不断抗争。同样的母亲，不同的困境。警察质问李捷：“孩子丢了，为什么晚上才报案？”“白天上班”，李捷一头乱发，哑着嗓答。

而孙芳，在忍受丈夫一次次家暴中，坐在村里大树下，抚着隆起的腹部告诉自己，等孩子出生一切就好了。

导演吕乐的讲述方式节奏感极强，情节毫不拖沓，眼神细腻无比。

不难理解女人们在这部影片中找到的强烈代入感，从职业平衡到家庭维护，《找到你》将女性在社会丛林要面对的生存困境展露无遗。

2.女性的困境来源于时代要求？

女性群体的困境值得诉说，更值得审视。但审视后的出路，仅止步于“时代”这个大词吗？

“这个时代对女人要求很高。如果你选择成为一个职业女性，就会有人说，你不顾家庭，是个糟糕的母亲；如果选择成为全职妈妈，又有人会说，生儿育女是女人应尽的本分，这不算一份职业。

但事实却是，因为努力工作我才有了选择的权利；因为当妈妈，我才了解了生命的意义。”

李捷在片尾的这番话，被解读为全片的点睛之语。说得有错吗？没错。说得有意义吗？没意义。至少在我看来。

好好想想，这个时代对谁要求低？这个时代不也要求男人事业成功家庭兼顾，不也要求孩子从小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？

时代，无非是由无数你我一样的个体所渲染。我们追求什么，就变成了时代要求什么；我们丢失自己，就偷个懒，把所有困境归结于时代和社会。

有时候，女性对困境的诉说，也会成为一种话语霸权。它终结我们对原因和出路的思考，只让人同情或动容。

李捷这样的职场女性，尤其身为女律师，生活在都市社会，工作压力不言而喻。但任何职业身份，都只是标签一张，而非铁板一块，其中不是没有可以自由选择的空间。

譬如，你必须勤勉工作，必须代表当事人出庭，这是作为律师的工作职责；但你不必须参加客户饭局，不必须面对不怀好意的客户喝得酩酊大醉。在这一点上，李捷始终是有选择权的。

有人会说，这是律师开拓案源的需要。那要看你怎么选了。我不否认，这是律师开拓案源的方式之一，但不是唯一，不是必须。你我，终究是有选择权的。

职业和生活，从来没有那么势不两立。职业和家庭，也没有那么多水火不容，只要你不把每一个家庭成员都视为敌人。

孙芳有所不同。如果说李捷面对的是困境，孙芳面对的，是极度匮乏和无处不在的苦难。漫漫生活中，无尽的忍受和牺牲。“等到……就好了”，是很多人处理问题的首选药方，似乎将问题丢给时间，对自己的反思和行动就可以少一些。

这种情形在女性身上尤为明显。

女性常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，这不是勇敢，倒是怯懦，是在长期无助的牺牲状态中养成的自甘牺牲的惰性。寄希望于时间，将原因归结于时代，固然可以让自己松口气，但苦难仍在继续。

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，一个群体有一个群体的困境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痛。影片确实让我看到了女性的不容易，但我不觉得女性的困境是时代所致，更不觉得所谓职场女性，困难到哪里去。

这个社会，真正困难的人是发不出声音的。

在我的老家云南，那些住在大山深处的人家，有的处境甚至比孙芳更糟糕，外出打工或者陪酒对于她们都不是生活所迫，而是一种奢想。

必须承认，阶层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。就像我们无法想象一顿40万的饭是怎么吃出来的，我们也无法想象真正的赤贫。

所以，回到影片，女性困境，尤其现代职场女性，说说就好了。咱们直面，但别放大。救赎的路径，终究在我们自己手里。无论女性男性，无论哪个群体。

3.能否尝试行使自由意志？

或许你会说，身处职场，哪有这么多选择权。人在江湖，多的是身不由己。

“身不由己”，大概是我听过最似是而非的说辞了。人们一边高呼给我自由，一边放弃自由意志。

每个人都期望自己活得自由。

在法学的学术视野中，自由不是无为的，不像我们传统文化老子庄子所讲的，逍遥游到哪算哪。自由是能动的，并且必然以意志作为主体，这才是现实的。

有的人认为，意志也有被迫的。但即使它被迫，也是有选择的。服从还是不服从，你可以自己选择。去拥护，去忍受，去摒弃，去争取，都是你的选择（自由意志）。

从这个意义上，我才说，无论李捷还是孙芳，以及现实中和她们一样身处困境或苦难的女性，要意识到，你终究是有选择权的。要不要做，要做什么，都是我们的选择（自由意志）。

所谓枷锁，不过是自己添加的条件限制而已。你选择哪些条件作为考虑因素，从根本上讲，仍是一种自主选择，无不体现了你的自由意志。

所以，没有什么身不由己，只有你的自由意志，不过看你有没有行使而已。为了孩子、为了工作、为了丈夫、为了家庭……在为一切付出之前，或许你更应该做的，是找到你——你的自由意志和你自己。

这种自由和自我，可以让我们不依托于任何职业身份——无论职场达人还是全职妈妈，也不依托于任何家庭成员——无论丈夫还是孩子。

我们去做，是因为我们能做好；我们去爱，是因为我们有能力。

《黄金时代》中，导演许鞍华借着萧红之口说：

“我不能选择怎么生,怎么死,但我能决定怎么爱,怎么活。这是我要的自由,我的黄金时代。”

是的，我不能选择身处什么时代，身处何种社会，但我能决定依着自个的想法，热烈的爱，自由的活。

往期

书评影评

旅行手记

法律法学

版权声明：文章系原创，转载请事先联系取得授权并注明出处。

@清的菜园

兔子清和它的菜园